小王发新歌这天,我的书总算从工作室漂洋过海来到德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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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棒:@薄笙喻
【星际美味】
“我……好像喜欢上你了。”
“那可真是太糟糕了。”
煎、炸、煮、炖。
世间有诸多烹饪方法,辅以佐料,掌握火候,有人呈上满桌佳肴,有人能把上好的食材烧得面目全非。
此人便是食神的关门弟子,王一博。
食神是由什么组织何时何地选出来的已不可考,如同他的年龄,少说有百岁,不过胜在坚持服用回春丹,外表看来也算鹤发童颜。这在2240年已不是新鲜事,毕竟地球解体后,上层阶级移民火星,中产阶级只捞得不具名的小行星,平头老百姓各居一方飞船,奔波于宇宙之间讨生活。食神带着机器人秘书和王一博飘飘荡荡,美其名曰世外仙家。
王一博第八百零五次烧糊锅底,机器人发出哔哔的烟雾警报声,伸出食指滋出含有清洁剂的水流,闷闷不乐地开始收拾残局。许是和人类待久了,他的脸上也会出现生动的表情,嘴里嘟囔着数落王一博,和刚出厂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。
“肖战,机器人就要有机器人的样子。”王一博涨红脸正色道。
肖战瞥他一眼,(这个表情必然是和师父学的)收回水喉淡淡地说:“这次星际食神争霸赛你有几成把握?”
说是争霸赛每年不过是走个过场,除去地球人,其他星族呈上的料理简直不敢恭维,变异的四条腿鲫鱼,转基因的蓝色番茄,蘑菇嫁接在电瓶上还能给机器人提供能源……相较之下王一博的食材毁灭派也能稳坐倒数第十,参赛者叫嚣有黑幕,食神无奈,叫出肖战尝一口“电池蘑菇”,结果立刻当机重启,这才平息下来。
食神连任多少届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,只是年事已高,很难再推陈出新。当初选中王一博也是机缘巧合,可惜天意弄人,一个精神小伙儿的厨艺竟然差到如此地步。
“只要不掉到倒数第一就算成功,反正是师父连任……”王一博背过身,飞船内部的全息影像变成秋天落叶缤纷的萧瑟模样,这套系统经过升级会随人的情绪变化,肖战从数据里捕捉到“落寞”的关键词,学着他叹口气。
“食神,要离开了。”
王一博没反应过来,愣愣地追问:“去哪儿?”
肖战想到人类的概念里有个叫“天堂”的词,于是朝上指了指,“他已经和当局申请安乐死,还给我下了保密指令。”
王一博脸上的忧伤转瞬被戏谑的笑代替,他提起嘴角打量着肖战:“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升级系统了?保密指令没什么用啊。”
飞船里淅沥沥地下起雨。
不知是不是肖战的泄密起了作用,王一博一扫先前的漫不经心,开始对着投影研究食神的过往菜谱。老实说他的刀工不错,对食材打理也精细,只是伊下锅就全部玩儿完。
“食神到底是怎么选上你的?”肖战扶额,启动程序又开始打扫战场。王一博浪费掉的地球食材十分稀罕,按照宇宙流通代币计算足足可以再造一架飞船。
眼看争霸赛就在下月初,食神却气定神闲得很,阖目道:“不急。”
王一博盘腿坐在食神对面,正好与不远处的肖战相视,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,转而喃喃自语问道:“师父,我还有救吗?”
食神挥挥手,讳莫如深地笑了:“众生皆苦,唯有自渡。”
2046年,肖战还不叫肖战,他的代号是No. 1005,产自于美国硅谷的一家AI机构,设定是陪伴型男友机器人,首先投放亚洲市场,一经推出便受到强烈追捧,数以万计的男男女女再不愿出门寻觅对象,鼠标一点,一个完美男友就包邮到家,何乐而不为?短短三年,这家名不见经传的AI机构就赚得盆满钵满。然而紧随其来的反噬也是恐怖的,人类之间出现交流断层,生育率直线下跌,甚至因为“完美男友”连续爆发家庭纠纷和情杀。反AI组织疯狂搜捕No.1005进行人道毁灭,抵制所有高科技产品。最终在硅谷的实验室亦被暴民捣毁,主要负责人被告上法庭,等待宣判。
开庭日,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,一个华裔男子走上被告席,人们发出惊叹,以No.1005的智能程度在业内绝对算顶尖,竟然出自如此俊朗的年轻人之手。
他叫王一博。
法官和检察官咄咄逼人地抛出许多问题,上至人类前景,下至家庭和睦,情到深处陪审团成员哭喊着要把No.1005当众焚烧以绝后患。被告人沉郁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慌,他攥紧双手,无助地望向目光空洞的No.1005,他被关机放置在墙角,这是仅存的最后一个,也是配置最好的一个,跟着自己在实验室度过日日夜夜。
宣读定罪决定时,王一博的焦躁达到了顶峰,好在No.1005只是被永久收容,停止更新产出,之后会作为展品陈列在AI博物馆里。
“被告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“人,才是原罪。”王一博说出开庭后的第一句话,便不再表态,视线温柔地锁定在作为证物的No.1005身上。
彼时世界范围已废除死刑,王一博被判终身监禁,安置在重刑犯的休眠舱里。
蓝色的药剂缓缓注入静脉,他抬眼看着行刑人员,在失去意识前说道:“给他个名字吧,肖战,硝烟四起,战无不胜。”
以后没有我保护你,起码有个好名字做护身符。
这句话通过脑电波传感器显示在屏幕上,行刑的男人眉间微蹙,人类与机器人的羁绊何以至此,临“死”仍心心念念。他按下启动键,舱门掩上王一博沉睡的脸。
“行刑完毕。”男人机械地报备,他就是日后的食神。当然现在他供职于处决所的IT部门,过着单调平静的生活。
若干年后,食神因为爱上女性机器人错手杀掉反AI组织的头目,也落得囚禁休眠舱的下场,讽刺的是,与同等罪名的王一博毗邻。
地球解体那天,放眼一片焦土,人类纷纷四蹿逃命。由于电力停止供给,休眠舱断电开启了,食神首先悠悠转醒,他下意识看向隔壁,王一博神志不清地滑落地面,浑身包裹着绒毛般的寒霜。
凭借出色的专业技术,食神迅速修复了一台报废的飞船,带着王一博和肖战逃入浩瀚宇宙。
几经波折,两人和一个机器人总算在一颗银河系边界的小行星上安顿下来。食神给肖战打造新系统,想起自己的机器人女友主打美食厨艺,他们便是在柴米油盐里彼此相爱,于是给肖战植入食物品鉴和日常服务的功能,待他重启念出“欢迎使用No.1005。”食神眼角湿润,又似看到故人。
王一博醒来时,飞船已再次回到太阳系,食神的名号牢牢坐稳,身边的肖战亦成为得力助手。他迷茫地环顾四周,“你们是谁?我在哪里?”
他忘记了有关地球上的一切,包括肖战。
食神近日的觉愈发多了,几乎整天蜷缩在太空舱里呼呼大睡,肖战时不时去探他的鼻息,确认无虞才放心地监督王一博做菜。他惊觉自己的系统似乎出现bug,总有些零星的画面跃入脑海,蚕食着冷静分析的理智,尤其是对着王一博的时候。
最新版本的肖战具备自我修复功能,他连接数据线查找问题所在,却意外发现有一个加密装置藏于列表深处,占去大半内存。他反复试了几个密码都显示错误,正当郁闷时王一博满脸油污地跑来逗贫:“几天不升级该退休了吧?你都诞生多长时间了,老机器人。”
肖战强压住白眼的冲动,忽然想到食神曾说自己的研发日期是10月5日,他尝试输入1005,结果仍是不对。
“你的生日?”肖战转向他,王一博对着虚拟镜面擦油渍,头也不回地说:“8月5号啊,地球上有个说法叫狮子座,厉害吧?”
他在键盘上依次按下:10050805
打开了。
明知机器人没有情绪,可肖战的心还是紧了紧。
世界逐渐清晰,映入王一博的脸,他看起来更年轻,更清瘦,一袭白衣,鼻梁上留着浅浅的痕迹,应该是戴眼镜的缘故。
他笑:欢迎你,No.1005。
屏幕上展开一幅幅图片,教他辨认人的情绪,喜、怒、哀、乐。肖战抬手轻触他的脸,那是超出认知范围的表情,如同春风,如同煦阳,他问:这是什么?
王一博微怔,随即笑道:这是爱。
肖战追问:爱是什么?
爱很复杂,但很美好。
王一博轻声答道,肖战却看出他表情里的哀伤。
给你。
肖战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,王一博抵着胃部强撑笑意:你怎么学会的?
饮食不规律,胃疼。肖战一字一句答,谁让他是男友机器人呢,照顾是编写在程序里的本能。
可不仅仅如此。
他躺在床侧记录王一博的睡颜,自己不需要睡觉,能量不够可以充电,处理速度下降可以升级,偏偏王一博非要拉着他像人类般作息。肖战好奇地摸摸他睡梦中微颤的眼皮,学着他闭上眼睛,仍是能听到机芯运转的声音,没有心跳,没有梦。
他突然有点想哭,眼眶里干涩地可怕。
能不能不要清除我的记忆?
本应颤抖的声线,说出来依然是冷冰冰毫无起伏。
王一博痛苦地掩面,踌躇许久,连夜编写了一个储存记忆的程序,密码是他们的生日。如此一来,肖战就算永久关闭也不会受伤。
明明机器人是不会受伤的。
他的开关是唇下一颗浅棕色的小痣,当初为了更拟人化而设计的。
王一博吻上去。
5、4、3、2、1
长按5秒,确认。
肖战眼里的光黯淡了。
“喂。”
王一博似乎习惯了肖战没大没小地叫他,抬抬眉毛。
“这次比赛,做皮蛋瘦肉粥吧。”
“哈?这么平凡的料理肯定要吊车尾的。”
肖战露出微笑,“放心,不会的。”
比赛当天,皮蛋瘦肉粥获得评委的一致好评,如此普通的食材,简单的烹饪方法,却呈现出极其温和悠长的口感。几个地球人眼含热泪,声称吃出了“家”的味道,最后不出意外,王一博夺冠,新的食神诞生了。
食神给他颁奖时凑近说道:“恭喜你自救成功。”
王一博看看观众席里的肖战,他也正热切地看着自己。他握紧食神的手,释然一笑,“师父,谢谢你。”
赛后第二天,食神接受了安乐死,他走得十分安详,使命已完成,他看到新的希望在二人身上延续下去。
王一博抠着裤边,仰头掩饰着滚滚落下的泪水。
飞船里顿起的瓢泼大雨出卖了他。
肖战将全息投影改成AI实验室的模样,虽然简单到有些简陋,可这毕竟是承载他们过往点点滴滴的地方,只等着王一博有朝一日恢复记忆。
他可能真的遇到了bug,说好的耐心冷静全数不见踪影。王一博生日这天,肖战磕磕绊绊地表白:“我……好像喜欢上你了。”
对方的嘴角还沾着奶油,像只偷吃被抓包的花栗鼠,眨眨眼叹气说:“那可真是太糟糕了。”
肖战沉默片刻,端起碗碟走向厨房,他可不想当第一个在人类面前哭出声的机器人。
身后传来慵懒又赖皮的声音:“那你可得照顾我一辈子了,No.1005。”